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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上的社会支持:中西方研究现状与前瞻

作者: 岳改玲 发布时间:2010-09-15 14:43:00 来源:
  一.引言

  有一个发生在互联网上的事例很多人都耳熟能详:1995年4月,清华大学学生朱令突患怪病,医生束手无策。她的朋友通过网络将病情发给国外著名的医疗机构和专家。信发出仅3个小时,就收到了回信,随后又陆续收到来自世界各地的回信1500多封。其中30%的诊断认为是陀中毒,为朱令最终确诊和及时抢救赢得了时间。

  上述事件体现了互联网在突发事件或紧急情况下动员社会支持的能力。然而,日常事件,尤其是日常的压力事件会给个人的精神及身体健康带来负面影响。如果一个人能够动员社会支持,这种影响就会减少或缓解。目前中国社会处于转型期,社会变迁迅速,人们所面临的压力事件增多,再加上许多人到异地就学、工作,社会流动加快,原有的社会支持系统被冲击。在这样的背景下,借助网上论坛、QQ群等新技术手段,产生了多种多样的社会支持实践形式。互联网上的社会支持作为一种另类的,或者说是可供选择的支持方式,出现在了学者们的视野。这些互联网上的社会支持形式与现实生活中的社会支持有什么不同,是否能为人们缓解压力事件给精神及身体健康带来的负面影响?电子社会网络提供社会支持的状况如何?个人如何借助互联网从一个陌生人那里寻求到社会支持?以下将从社会支持的概念与研究向度,电脑中介传播与社会支持,以及目前较新的社会支持研究视角来回顾和分析学者们的已有研究。

  二.社会支持:概念与研究向度

  (一)社会支持的定义

  社会支持(social support)是人类基本的沟通方式,每个人在其人际网络内他人所提供的各类社会支持之下,经历人生的大小事宜。 广义上,社会支持可以被认为是他人提供的资源,“当我们需要依靠时,有另一个人存在着,给予我们关怀、爱以及尊重”。 科布(Cobb,1976)认为,“社会支持是指个体所感受到的来自其所在的社会网络成员的关心、尊重和重视的一种行为或信息。” 学者陈其文在其专着《社会弱者论》中认为,“社会支持是一定社会网络运用一定的物质和精神手段对社会弱者进行无偿帮助的一种选择性行为。”上述定义分别从心理、社会层面对社会支持进行了界定。社会支持的内涵,以及各种研究取向,远比其定义要复杂许多。萨拉森(Samson,1983)等人指出,社会支持问题虽然重要,但相关实证研究数量并不多,主要原因在于学术界并无一致的看法。但是如果仔细考虑就会发现,历年来的研究仍有一贯相承的脉络:多从社会支持如何促成个人健康的角度切入进行研究。

  (二)社会支持的研究向度

  研究者对社会支持的关注最早可追溯至19世纪英法两国人口学者的研究。其研究结果显示,婚姻乃促进健康的机制。法国社会学家迪尔凯姆(Durkheim,1897)也在其著作《自杀论》中指出,工业化的社会中,个人的社会连结(例如:教友的支持)会逐渐减少,因此,现代人比起与教会联系密切的中世纪个人,自杀倾向会更高。 以上可被视为社会支持研究的雏型。

  20世纪70年代中期,社会支持研究逐渐兴起,来自医学、社会学、心理学、传播学等学科对社会支持的论述与研究增多。卡潘(Caplan,1974)认为社会支持可以为个人心理层面带来益处。他提出“支持系统”(support system)的概念,认为该系统中的其它人帮助个体分担其情绪,并给予指引与物质支持。 科布亦为上世纪70年代的研究先锋之一。他认为社会支持是“让个体感觉自己是被他人关怀与爱护…被尊重…属于传播网络之中,分享共同的责任”。 阿尔布雷特(Albrecht)等人进一步指出,这些关心、爱护与尊重以“语言及非语言的沟通方式,传递于社会支持的寻求者与提供者之间”。

  上述相关研究的着眼点通常是社会支持对个人生理或心理健康的影响。近年来社会支持相关研究的视野逐渐拓展,有的研究者开始注意微观的社会支持,例如支持性的信息分析; 也有研究者转向探讨社会支持接收者的主观认知,想弄清他们究竟认为自己可从别人身上得到什么样的社会支持,以及这样的认知与其身心健康的关联性。 还有研究者将社会网络视为提供社会支持的基础结构(infrastructure),认为除了重视支持带来的后果,也应该检视提供支持的原因,也就是纳入社会因素,研究什么样的网络连结提供何种社会支持。

  事实上,社会支持或多或少与个体的社会网络有关。如前所述,社会支持研究是将支持视作一种个人社会网络(如:朋友)所提供的资源,这种资源需透过人际关系所形成的网络流通,以帮助个体解决生活问题或渡过危机。 斯托克斯(Stokes,1983)也指出,社会支持的研究进展是将网络概念引入。社会网络“透过连结(ties,即关系)将节点(nodes,即个体)串连”,相互连结之下形成网络,提供个体具体协助、情感支持、关心以及尊重感。 社会网络视角关心个人社会网络的密度、宽度以及大小如何促进个人健康,同时也关注社会连结(social ties)如何影响健康相关议题。

  上述社会网络取向的社会支持研究事实上预设了一个前提:社会网络已经形成且具有一定的稳定性,进而能够为个体提供社会支持,从而实现促进健康的目的。如果我们进一步思考就会发现,社会网络的构建与维系,需要靠其成员之间的传播与互动方可达成。同时,个体所感知到的社会支持的实现也必须依靠一定的传播手段。因此,伯莱森等人(Burleson et al., 1994)认为社会支持研究不可避免必须转向传播研究,因为社会支持最终仍是透过关系里不同个体相互传递信息而达成。 由此看来,未来有关社会支持的研究可以将传播视野与社会网络研究相结合,观察传播手段及策略对社会支持网络构建及社会支持传送的影响;人们如何寻找与表达社会支持的信息内容;支持性的信息在何种互动中被生产与如何被诠释;以及社会支持如何建构关系与互动等内容。

  三. 电脑中介传播与社会支持

  随着互联网的迅猛发展,出现了多种多样的网络社会支持实践形式。借助网上论坛、QQ群等方式,人们组成了各种各样特定的支持群体。互联网上的支持群体通常围绕人们在实践中面临的特定的问题设立,涉及的人群从患癌症的病人到患孤独症儿童的父母,从患厌食症的青少年到年轻的孕妇,从离异者到失去子女的伤心父母等等。

  紧跟实践发展,互联网上的社会支持问题开始步入学者的视野。互联网时代,网络的连结建立在一些素未谋面,且相互之间的联系多数仅限于网络联机的网民,像这样微弱的网络连结到底能提供什么样的社会支持,这些支持是否能够满足人们的需求?人们是否会因缺乏拥抱、触摸等一些非语言的情感交流而觉得无法满足?互联网的使用是否对其网下社会支持的获取产生了不利影响?这些都是在考察互联网上社会支持时学者们所关注的议题。

  西方研究者并未对互联网上的社会支持再专门进行定义,而是直接将面对面交往中社会支持的概念用在了互联网上,多使用“计算机中介的社会支持”(Computer-Mediated Social Support) 、在线社会支持(Online Social Support)、电子化支持(Electronic Support)等表述方式。就国内研究而言,大陆研究者多将“Online Social Support”译为“网络社会支持”。丁道群等直接称“在网络上获得的社会支持”为“网络社会支持”。 也有学者试图对其进行界定。如梁晓燕在其博士论文中将网络社会支持定义为:基于虚拟空间的交往中,人们在情感、信息交流,物质交换的过程里被理解、尊重时获得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这一定义主要从心理层面切入,强调了人们在不同的网络交往活动中,所获得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以及个体自身对社会支持可得性的认知,。台湾学者则多将“Online Social Support”译为“线上社会支持”或“在线社会支持”,并没有再单独对其进行界定。本文认为,“网络”一词含义模糊,不仅可指互联网,同时也可以指代面对面形成的人际网络等,所以,将“Online Social Support”译为互联网上的社会支持,以特指发生在互联网上的种种社会支持行为。

  事实上,在互联网社会支持研究领域,“是否可以在互联网上获得有意义的社会支持”一直是一个有争议且复杂的议题。电脑中介传播(computer-mediated communication,简称CMC) 不需要身体在场,没有个人线索,人际互动之间有很强的不确定性,因此被许多学者认为是非个人的及非社会取向的,无法有效传递个人和关系的信息。 持此观点的学者主要从社会在场(social presence)与社会线索减弱(reduced social cues)两个层面展开分析。

  前者认为某一类型的媒介所能够传送的社会在场决定了其发展和培育的关系的深度和亲密度。因此,“作为一种异步的、以文本为基础的媒介,电脑中介传播……具有较低的在场感……过于非个人、理所当然而无法维持亲密的关系。” 社会线索减弱观点则描述了电脑中介传播如何过滤诸如语调、外貌等社会线索,从而对互动产生较大影响,而这种影响更多是负面而非正面的。 这两种观点都认为缺乏亲密感,以及受制于情境线索的倾向带来了一个不适合社会互动或者情感分享的环境。

  支持的证据同样存在。很多研究显示网下的支持类型同样出现在在线环境中,包括信息、自尊、情感、工具的与网络支持等类型。布雷斯韦特等人(Braithwaite et al.,1999)检查了在一个残疾人公告栏上一个月内发布的消息(1179张帖子),他们发现帖子最常见的种类是情感支持(40%),接下来是信息(31.7%),尊重的支持(18.6%),网络(7.1%)以及切实的援助(2.7%)。他们将贴子的内容予以分类,主要用于描述在线支持的特征。

  卡兹与阿斯普登(Katz,Aspden,1997)发现,互联网的使用对网下的社会参与影响不大。实际上,与非使用者相比,互联网的使用者中更少社会隔离的个体,互联网的使用者更可能拥有新建的社会联系和社会支持资源。顿汉等人(Dunham et al.,1998)在对一个年轻妈妈论坛进行研究时发现,“(在论坛上)交换的支持信息全部都是正面的,根本没有冰冷的、虚假的、或者反社会的信息。实际上,大部分(56%)的回复都包含着正面的情感支持与同情,而且这些信息是在一种亲密的个人关系和一种假设是有效的社会支持的感觉这样的环境中传递的,”

  如果互联网对网下的社会支持产生影响,很大程度上是一个时间操作的问题:个体花在互联网上的时间可能挤占了他与家人和朋友在一起的时间。然而,如果对于那些具有较少离线连结的人或者从离线联系中所获得支持较少的人来说则未必如此。有研究显示,人们借助大众媒体来缓和烦躁不安的情绪,互联网发挥的作用也大体相同。甚至有学者将互联网视为精神分析师的长椅(Therapy couch)。

  更进一步的,许多有关CMC中传递的社会支持的研究不仅将互联网上的社会支持描述为与面对面支持相似,而且比其更有优势,认为它克服了面对面社会支持的一些不足。比如,在一个有关厌食症患者的在线支持群体中,温兹博格(Winzelberg,1997)发现,在线社会支持群体中的个体使用的帮助策略与面对面支持类似。人们提供了情感支持、信息,并且有反馈……支持提供者跨越了年龄、社会地位和教育等传统界限。 米克尔森(Mickelson,1997)观察了那些家中有智障儿童的父母在BBS及线下寻求社会支持的行为。他发现,透过这两种途径而获得的社会支持型态并不相同。此外,由于在网络上不需要表明真实身分,因此他提出网络是提供支持的绝佳场域。

  劳恩(Luarn,1993)以网络社群CHESS为样本,研究使用者如何透过CMC与其它人沟通,获得何种社会支持。他指出,在计算机中介的环境下,每个使用者身兼支持供给者与接收者两种角色。提供支持涉及与其它使用者连结的策略,而每个使用者也是为了寻求社会支持而上线。

  赖特(1999)观察二十四个不同计算机中介社群团体共148位使用者,研究社会支持、感知到的压力(perceived stress),以及使用者的因应策略。研究结果显示,使用者花费在在线支持社群(online support groups)的时间,与其支持社群的网络大小呈正相关;此外,对社群其它成员提供的社会支持的满意度,也与使用时间成正比。

  威尔曼与茱利亚(Wellman,Gulia,2002)研究虚拟世界中形成社会网络的可能性。两人提出“计算机支持的社会网络”(computer supported social networks,简称CSSNs)的概念,认为网络上的社会支持透过多种平台呈现,例如e-mail、电子布告栏系统(BBS),或是新闻群组(newsgroup),提供的社会支持种类也不尽相同。CSSNs提供陪伴感(companionship)、信息、归属感。研究结果显示,许多网络成员十分倚赖社群所提供那些帮助他们解决心理或情感问题的社会支持。

  华尔特(Walther,2002)解释了通过电子空间提供的在线弱连结。在这里,他认为弱连结是具有巨大潜力的支持资源,因为不受接近性限制,在线弱连结提供的支持能存在于外部压力之中并能进一步推动亲密的联系。尤其是自经历如艾滋病、饮食紊乱、丧偶等压力事件时,人们不太可能把自己的缺陷暴露出来,特别是对自己认识的朋友,因为这样可能会造成他们的孤独、焦虑,对身体健造成更大的影响。这时网上所提供的弱连结则能帮助他们减轻压力所造成的不良影响。

  总的来说,研究者认为电脑中介传播使个体从物理空间、时间、污名化和外表的限制中解放出来,可以在一周任何时间,且一天24小时求助,并依照行动者自身的便利或者在最需要的时候去获取支持。电脑中介传播建立起了与遥远他者的联系,而且包括了许多具有相似经验或者经历的他者,尤其那些边缘群体可以与其它相似的个体联系。具体包括:

  1. 时间:异步传播,所以,可以在一周任何时间,且一天24小时求助;

  2. 空间:不存在地理的和传送的障碍;

  3. 容易找到与自己具有相似问题的人,特别对于一些特殊群体,比如某种疾病或者边缘群体的人来说,是一个更加友好的谈论敏感话题的平台;

  4. 年龄、性别、种族、宗教、收入、社会地位等因素消失。

  国内对互联网上的社会支持研究在近年内才展开,累积的文献有限,且多是从互联网上的支持类型探讨、互联网上社会支持的好处等角度进行分析,缺乏系统的探讨。台湾的张惠蓉等人以PTT精神疾病版与整型美容版为观察对象,分析两版近四年(2003-2006)的贴文内容,藉以了解学生族群的在线社会支持行为,主要关注社会支持类型的分布,以及性别对互联网上社会支持类型的影响。 大陆最早讨论互联网上社会支持的是丁道群与沈模卫。他们2005年发表的文章《人格特质、网络社会支持与网络人际信任的关系》采用社会调查的方式探讨了人格特质、网络社会支持与网络人际信任的关系。研究发现,人格特质和网络社会支持对网络人际信任具有直接影响;人格特质还可通过网络社会支持间接影响网络人际信任。 梁晓燕的博士论文探讨了网络社会支持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影响机制。她认为大学生网络社会支持主要包括情感支持、工具性支持、信息支持、社会成员支持四个维度。

  四.社会网络的研究视角

  前面我们提到,社会支持是从嵌入于社会网络的资源中获得的,社会网络分析在面对面的社会支持研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同样的,采用社会网络视角研究互联网上的社会支持可以将关注焦点放在这些在线支持群体的内在的结构上,从某种程度上说可以更好的分析更大的传播情境(context)对社会支持传送的影响作用。

  (一)社会网络研究及其发展历程

  社会网络研究是西方社会学一个重要的分支领域,是一种关于社会结构的观点,同时也是一套分析方法和技术。它主要是透过个人与他人接触所形成的网状结构来了解人际关系的互动,探讨人与人间如何透过互动而维持某种社会认同,并获得精神及物质上的支持与服务,以取得并建立新的社会接触之相关讯息,简而言之,社会网络即是指群体中个人间特定的联系关系,其整体的结构可用来解释该群体中个人的社会行为。

  近年来,社会网络研究在西方社会学界的地位与重要性与日俱增,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包括:网络结构观、弱关系力量假设、强关系力量假设、社会资源理论、社会资本理论等。

  从社会网络的角度来看,社会支持即社会关系网内资源的复杂流动,它认为不存在什么单一的社会支持,社会支持实际上是以社会支持网的形式出现的。社会支持嵌入在社会网内, 连结到社会网络的好处之一是获得有价值的资源的预期。社会支持是其中的一种资源,个体可以通过社会支持与其它个体或更大的社群建立起社会联系,从中获得资源进而改进个体的健康状况与幸福感。在线社会支持群体可以构建一个电子社会网络,从而提供传统面对面群体所传递的社会支持,但是却没有传统社会支持传递过程中存在的物质资源、接近性、时间性等限制。

  社会网络分析范式基本上分为两类:一是整体网络研究,即研究某个感兴趣的社区或团体中所有成员之间复杂的社会关系网、各个成员在整体网络中的位置、以及整体网络对不同成员获取社会支持的影响,其核心概念是结点、明星、领袖等,这种研究路径可以向上兼顾更加宏观的层面。二是个体中心网络研究,目的是了解某个具体个体的关系网规模大小和构成、社会支持在关系网内是如何流动、该网络是否稳定以及动员社会支持的效率,其核心概念是网络规模、关系构成、网络密度、等,该研究路径可以向下兼容微观的亲密关系层面。

  社会网络体现了社会中嵌入性的结构关系,是人们获取家庭之外社会资源和支持的重要渠道。每一个个体或群体即是网络中的节点,节点之间的关系连结则靠资源流动来维系。这些资源可能是质化的(例如:此连结是否提供情绪上的帮助或陪伴)、可能是量化的(例如:到底提供了多少情绪协助或经常性的陪伴)、可能是多面向的(例如:是否只提供了情绪协助还是兼有其它)、也可能是对称性的(如是否双方在情绪协助或陪伴方面有对等的交换)。 在此基础上,社会支持指的是在社会网络中,个体可以依赖某些人所给予的情绪或工具上的协助。 由于社会网络研究重视个体与社会情境的连结程度,被认为打通了微观个体和宏观社会结构的鸿沟,目前已成为社会支持研究的热点和前沿领域。

  (二)电子化的社会网络

  个体可以接触并参与的电子化社会网络有很多类型,在威尔曼等人(Wellman et al.,1997)看来,其主要可以分成两类:一是电脑支持的社会网络(Computer Supported Social Networks,简称CSSN),其内部个体之间的关系最早是通过电子互动建立。比如,聊天室,新闻组等;二是电脑辅助的社会网络(Computer Assisted Social Networks,简称CASN),是传统的面对面互动的社会网络延伸至互联网空间内,使用email、网络校友录,以及部分内部网络构成。 一般研究者都将关注的焦点放在了CSSN上。

  电子化社会网络具有以下特点:(1)相互之间关系的生成环境特殊:内部个体之间的关系都是通过在线互动而得;(2)自然生成的在线论坛:并非面对面群体的延伸,也并非面对面群体与在线互动群体的混合体;(3)成员之间的联系与互动大部分停留在互联网上,相对缺乏物理联系;(4)成员数量众多,限制个体与所有他人建立起联系;(5)成员之间的每一次互动基本都可以被所有成员看到;(6)成员是流动的,加入或者离开的机会成本很小;(7)成员参与的层次与类型差别很大;(8)有非常多的潜水者。这些潜水者仅仅察看帖子,而从不主动地与其它人发展在线的关系。

  威尔曼(Wellman,1997)曾采用社会网络的视角来分析SOL癌症论坛,考察“不同类型的关系如何相互作用,分析结构类型对网络成员行为的意义,研究其对网络成员及其社会关系特征所呈现社会结构的影响。” 因为这一研究的目的并不在于澄清个体如何使用在线论坛,而是在于在线论坛上生发的关系特征及类型,它们如何相互联系,以及其对社会支持传送的影响,所以社会网络分析作为一个很好的手段。

  (三)社会网络分析视角的优势与不足

  将分析局限于个体或群体层面会对研究社会结构的力量产生限制。社会网络分析有助于理解个体在电子社会网络中的位置、相互之间联系的角色,以及其如何构成论坛的社会结构。

  研究发现,社会支持的提供受到个体之间关系层面的影响,同时也受到整体网络这一更大层面的影响。 虽然个体可以选择是否与他人联系,然而正是处于论坛这一大的网络中的共同成员身份使他们的连结关系成为可能。当分析个体之间的联系时,社会网络视角考虑到网络论坛中两个个体之间的电子邮件交换并没有发生在结构的真空中,反而是一个同时被嵌入在一个更大的电子社会网络的连结(tie),并且是这一电子社会网络的组成部分之一。再比如,有些研究者聚焦于个体,将成员的参与层次分为重度、中等与轻度的张贴者(poster), 但仅做此区分无法研究论坛中的社会支持传送,聚焦于个体限制了其研究不同层次的参与形成的关系,以及社会结构对个体网络以及社会支持传送的影响。

  威尔曼(Wellman,1997)曾指出,“那些将其视为群体研究的研究者假设他们知道这些群体的成员身份及群体边界……相反,那些将其视为社会网络的就可以将其成员及边界视为开放的……而关系的类型就成为一个研究问题,而非给定的。” 特别是针对虚拟社群以及虚拟社区的研究,虚拟社区的界限并不像主观判定的那样清楚,其成员众多,流动性强,且参与程度不一。划定虚拟社区或社群的界限往往只是一种主观的猜测,并不能真正反映现实的情况。

  另一个使用社会网络视角来分析社会关系的好处是可以更好的分析社会关系如何运作。社会中的地位分布和关系分布构成了最主要的社会结构制约条件。不同的关系提供的社会支持不同。社会网络分析提供了认识不同社会关系与社会支持联系的工具。一个人在某一社会网络中所处的中心性越高,资源的涉取度就越高。借助关系强度分析手段,可以通过分析个体之间的关系亲密程度来预测两者之间可能传送的支持类型。

  但由于刚刚起步,社会网络分析还经常存在整体网与个体网界限不清、变量操作化不完善、建立的因果解释模型和理论脱节等问题。有研究显示社会网络的结构性特征、社会支持的可得性(availability)或充分性(adequacy)以及支持所带来的健康结果,三者的因果关系并不强, 而且社会网络并不等于社会支持,并不是所有的网络成员总是能够适时地提供必要的帮助。还有部分网络分析者特别是整体网络研究者集中研究关系的形式,热衷于开发精巧的数理模型和图表符号描述网络结构,从而可能远离社会现实,遁入形式主义的怪圈。

  五.未来研究:社会网络视角与传播研究的结合

  总的来说,对互联网上社会支持的研究涉及传播研究、社会学、心理学、计算机科学、医学等多个学科领域。就目前的研究情况来看,对于互联网上社会支持的关注和研究仍然显得狭窄,许多研究仅仅将传送的信息简单分成信息支持等类型,缺乏对其内容更加深入的分析和关注,而被传递的支持信息之间的细微差别可能是社会支持提供方面非常重要的影响因素;同时也缺乏对提供者与接受者各自如何对这些支持信息的内容和效果进行解码的分析,无法为我们提供一个有关互联网上社会支持这幅图景的深入认知。所以,本文认为,将社会网络分析与传播视野相结合是研究互联网上社会支持的一个新途径。采用这种途径可以超越仅仅考察使用者从在线关系中得到什么,趋向理解在线发展起来的社会结构,以及这些结构和关系如何影响什么样的人得到了什么,从而探索网民多样化且复杂的社会支持供给与提供行为,同时也可以避免社会网络研究所面临的诟病。

  研究互联网上的社会支持并不是试图取代或者否认现实世界中社会支持的合理性和必须性,也不是说要取代正规的、职业的疾病治疗或心理治疗。而是说,互联网上的社会支持在很多情况下具有一些正规的治疗、咨询或者保障系统所不具备的优势和价值。因此,对于互联网上社会支持的定位是更加传统或更加职业化支持的可能性补充(alternative supplement),其目的在于给人们带来更多的健康与幸福。